4月16日,北京同仁医院急诊科甄洁、重症医学科高非圆满完成地坛医院援助任务。她们所在的ICU收治重症、危重症新冠肺炎患者,需要24小时全程照护。
60天,46个班。有21位患者接受过她们的护理,比如翻身拍背、洗脸给药、口腔护理、会阴擦洗、协助大小便等等。她们曾为12位气管插管和7位气管切开的病人管理好人工气道。吸痰这样可能产生大量气溶胶的高危操作,平均每个班都有2、3次。 能进食的病人喂水喂饭,鼻饲病人则需要借助胃肠管。那些维系生命的通道,比如深静脉置管、动脉置管等等,1个病人身上最多有8个,护士都要看好,哪个脱落都是要命的大事。除此之外,还有排痰仪治疗、下肢血液驱动仪治疗等等。期间她们还护送过15位患者去拍CT。搬到转运床上需要5个人,床有上下两层,除了患者,还要带着转运呼吸机、氧气瓶、抢救药甚至ECMO。因为病情较重,所以不曾在途中驻足让病人欣赏美丽的夕阳。只有好转后,会帮病人下床活动,到楼道里晒晒太阳。
附上两位“战士”的部分采访,短暂回顾这60天——
Q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任务的?当时有没有问一些问题,比如去多久?怎么告诉父母的?
甄洁:2月17号接到任务去地坛重症。王总护士长通知的,没有说去多久,我也没有问,因为之前就有心理准备。08年汶川地震我参加过“北京铁军”转运车队,大概一个多月吧,还是有一些经验。这次任务没敢告诉父母,因为我之前去四川父母就特担心,我去年12月份又刚做完胆囊切除手术,我爸身体也不好,实在不愿意让他们再担心了。我觉得我挺皮实的,但可能因为这个手术吧,没选上去武汉,挺遗憾的。
Q
之前有在ICU工作过吗?在地坛工作和平时有什么差别?这次有什么收获?
甄洁:我学的是ICU专科护士,在我们急诊的EICU工作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了ICU的书。很多东西之前只是学过没接触过。第一次在传染病病房工作,大到穿隔离衣,小到地坛人防止交叉感染的每一个习惯,学到很多东西。比如,到这里我才听说原来剥鸡蛋都是要在塑料袋里的。无论在医院还是在家,在哪都一样,因为手不干净。出了病房也时刻心里都得想着,哪能摸,哪不能摸。我在急诊习惯了快节奏,在这边穿了防护服,干什么都不太方便,都得慢慢干。ICU病人重,有事跟大夫沟通得通过对讲机,或者电话。
最主要的收获当然是见识了ECMO。
Q
工作时有没有担心,放不下的,比如家里人?家人担心你吗?
甄洁:说实话,根本顾不上,平时工作挺忙的。父母很担心,我家小朋友也一直盼我赶快回来,给我做礼物,弄了好多作品,还说我是超级飞侠。之前还担心我走了功课怎么办,把上课的事安排给爸爸和奶奶,天天联系她,然后还惦记着把作业每天发给她。结果人家自己弄挺好的,书法、画画、围棋都进步挺多,我怎么觉得根本不需要我呀。看看她写的字,我真的没想到她能写出来。
6岁的孩子送给妈妈的书法作品
Q
这次有没有什么遗憾?任务结束后,想做点什么?
甄洁:这边还有病人呢,真的想跟他们一起清零。地坛特不容易,从鼠疫开始,一直到现在。
任务结束后,最想好好陪陪孩子,再去看看父母。要不是不能出门,真想带他们出去玩一趟,要不九月份上小学就没时间了。
Q
如果重新来一次,你觉得怎样能更好?
甄洁:那当然是去武汉呀。我也带学生,来这之前,也感受到他们的不安,我觉得任何说教都没用,只有自己做到了才是最好的,告诉我的学生们不用怕。
Q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任务的?
高非:2月17号下午三点多接到的任务。本来想去武汉的,结果领导考虑到我家里的原因没让去。后来说如果北京有医疗队就让我去。当领导在电话里说明天准备去地坛医院支援的时候,我特别爽快地说“没问题!”。挂了电话,反应了两秒钟,觉得跟做梦一样,跟家里人说我明天出发。接下来就是兴奋,手心出汗,心跳加快,终于可以去医疗队了。
Q
还记得第一天到地坛时候工作的场景吗?
高非:第一天我们上的是夜里十二点到凌晨四点的班。白天没上班时还好,到了晚上五点多吃完晚饭的时候,想着晚上就要上夜班了,赶紧躺下睡一会。但是根本就睡不着。有兴奋,也有忐忑。兴奋是要进入到“暴风的中心点”,忐忑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事,未知的工作流程等等。
到了科里之后,我们换好手术服。在一个类似于休息区的地方等着。坐不住,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冷,手有点凉。那儿的老师把我们带到穿防护服的地方,我们就开始穿防护服,脑子里回忆着穿防护服的一个个环节。穿好后我们相互检查。然后跟着老师进入了一道又一道的门。每走过一道门,就想我要开始新的工作了。越走近污染区,反而越淡定了,没有之前的忐忑不安了。我和我的带教老师负责护理一名89岁的,带气管插管、血滤、ECMO治疗的病人。见到那些仪器后,我更淡定了。我除了ECMO仪器没有见过,其他仪器我都用过。老师开始告诉我如何使用电子病历书写重护,如何查看医嘱。可能是因为注意力都在学习上,所以四个小时觉得过得很快。没有时间去想这个病人对我会造成感染的风险。
Q
这次任务你觉得有什么收获?
高非:从专业技术来说,我学会了怎样护理ECMO的病人;从护理病人方面,我学到了地坛医院监护室对俯卧位的病人头部固定及人工气道固定的另一种方法;从职业防护方面,我更是受益匪浅!来地坛的第一天,老师对我们进行培训。他们工作人员不管走到哪儿,兜里都会装着一张避污纸,开门、按电梯时都会用到。单位的钥匙,下班后都会装到一个塑料袋里。回家后一定是换了衣服才会进屋。在个人防护上,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些。
Q
工作时有没有担心,放不下的,比如家里人?
高非:就是担心父母的身体。我们的班比较勤,天天上班,下班觉得挺累的。但我从来不跟他们说,怕他们担心。每次上下班都发信息告诉他们,下班稍微晚点,他们都问我怎么今天晚了。
Q
这次任务结束后,你想做点什么?
高非:回去接着踏踏实实上班。隔离结束正好赶上我生日那天,想回家吃我爸做的炸酱面。
Q
如果重新来一次,你觉得怎样能更好?
高非:重新来一次?那我想去武汉。我看过一个抖音,问“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谁拼过命?”
我觉得能为别人拼命,这辈子没有白活。
从春寒料峭到玉兰开了又落、柳絮漫天,60天,可能是日复一日的枯燥重复,也可能是充满英雄主义的惊鸿一瞥。橡胶手套里,她们被汗水浸泡的过分白净的双手,与无数双风雨同舟的援助之手一起,显示着患难与共,和生死相依。这段日子,是这个春天最珍贵的记忆。